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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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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8 章

魚在溪離開棧橋,沒回自己住處,從十幾米外沿著海岸線往淺灘去,整個世界一片霧茫茫,海面壓抑著冷墨色,目光所及只有藍、白和沙黃。

魚在溪坐在沙灘上,聽著海浪受陣法隔絕後傳來的微弱呼吸聲,內心逐漸安定下來。

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,就像面對渡澤時突然冒出來的那個想法,最差也不過是死,到底在怕什麽。

他仿佛永遠都無法直視自己的內心。

魚在溪的內心也像這團冷霧一樣,將一切都隔絕在外,跟他自己都保持著極目難望的距離。

坐了半個時辰,眼看潮汐起落,魚在溪終於站起來轉身對後面站了不知多久的人道:“聊聊。”

江宴收回視線點頭,掩蓋了臉上全部情緒,“好。”

兩人沒有刻意去找一個安靜處說話,魚在溪抱手沿著小路往回走,江宴攬袖跟在一旁。

“我本來有很多問題要問你,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真相,所以就不問了。”魚在溪還算輕快的說,“仙盟的人怎麽會這麽早來?”

江宴側頭看著自己前面半步的人,聲音平緩解釋:“無風樓給他們的帖子上寫的今天。”

魚在溪點頭,醞釀著如何開口商量下回憶的事,江宴便又道:“與你有關的所有真相都有可能困住你,也許是我做錯了,但我依然會堅持現在的選擇,抱歉。”

魚在溪順著力度往前又走了兩步,晃著身子停下來,仿佛一具已經用完了全部力氣得行屍走肉,他面無表情看著前面在霧中隱去的石板路,覺得身邊的冷雨有些冷的駭人。

“那你也不會給我前世的記憶了是嗎?”

江宴不語,魚在溪緩緩合眼,長嘆一聲,“你就那麽篤定我愛上你以後會釀成大禍?”

他睜眼轉身看江宴,用力到眼角微微泛紅,“為何不是我清楚一切以後力挽狂瀾同你一起挽回所有,還是說你又想背著我去為我做些什麽,怕我猜出來去阻攔你?”

江宴也一動不動看著他,眼神坦蕩,並不畏懼他的質問。

“你不會知道任何事。”

“那我就死都死不明白了。”

“你不會死。”江宴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,“你會好好的,去你該去的地方。”

魚在溪眼底漫起一絲歇斯底裏,聲音卻沒了一絲生氣,“我該去哪兒?”

江宴轉開視線,回避了這個問題,魚在溪氣的幾乎笑出來,“你怎麽會變成這樣?哪怕你還像原來一樣我行我素,也比現在這樣逃避一切好吧!”

可江宴還是選擇逃避一切,“我希望你會一直恨我,直到將我忘記。”

不知怎得,聽見這句話,魚在溪沒忍住紅了眼眶,“江宴,認識你是我最可悲的一件事。”

“我從所有人嘴中了解到的你都不是這樣,你字字句句都是為了我,說不想困住我,但偏偏又用現在這些好意將我狠狠固住,讓我一顆良心反覆受捶打熬煎。前世你是怎麽教我的?看你這樣子,我前世應該當得起一句‘狼心狗肺’,不過那樣的我又為何會選擇去靠自己的力量了結魔尊?”

冷霧好像蔓延的更快了,魚在溪感覺自己渾身都沾著濕冷,冰的他想發抖,心臟跟著抽搐發寒,他眼中血色完全散布眼白,垂下來的手不受控制發抖。

“我前世會有那樣的結局完全是因為你,所以你怕這一切重演。從守下那個城金丹碎裂開始,我走的每一步都是被逼無奈,你覺得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自己對嗎?”

魚在溪伸手抓住江宴胳膊,力氣大的讓對方沒忍住擰眉,接著他抖著聲音問:“你在意我,所以心疼的同時也會愧疚當初害我不得好死,可這麽多年過來,你是不是也開始恨我了?”

“我擅自做了自以為對你好的事,卻由此引發了後面的全部,將你困在原地這麽多年,每每有這個念頭驚醒,你會不會倉促壓下驚愕,帶著一絲厭惡的翻出對我的愛?你獨自靜坐賞梅的日子裏,有多少時間是在急盼著解脫!”

江宴垂眸看著他,沈默很久,眼底一片蒼白,所有靜止的表情似乎都是在為了理解魚在溪的話。

半晌,他才極盡沙啞的低聲問了句:“你為何會如此覺得?”

魚在溪已經松開了握著他的手,上半身微微向後仰著,猶如厚雪壓竹,全靠脊柱撐著不倒,聽了他地問題自暴自棄般勾著嘴角,冷聲道:“因為我恨你,我恨你所有自作主張的好意,一道道鎖的我喘不過氣來,我快被你逼瘋了!可是我也愛你。”

一絲淚光快速閃過,和驟然暗下來的天空一同消失在無盡夜中,等了一會兒,明月高升,灑向龍水島無盡柔光,魚在溪臉上泛著水印,有些狼狽,聲音疲憊,慘笑一聲,“我恨你也愛你,所以有時我也恨自己,心情變來變去都忘記自己到底是如何了。”

江宴始終難以置信的看著魚在溪,直到他說出那句‘恨自己’。

“你還是這般。”

江宴眼眶通紅,被逼無奈處,聲音帶上了即將瘋魔的壓抑,“我最怕你這副心腸,前世用了一百多年也不明白為何你會如此。”

“你從不肯幹幹凈凈的去恨任何一個人,總在恨意中摻雜著對自己的反省,為何你總覺得世人無罪,總覺得人當愛世。”

“我想讓你恨我,無論我怎麽做,你都不肯毫無保留的徹徹底底的恨我!”

“是我錯了。”江宴突然無力說了一句,自嘲般慘笑,“可我依然不願意讓你知道發生過什麽,反正時間快到了,你會忘記全部,辛苦你再忍一陣子。”

“我一點兒也不想再忍了。”

魚在溪情緒到達高峰,反倒沒有爆發的意思了,表情聲音都淡淡的,轉開視線苦笑一聲:“既然一開始就不想跟我談,為什麽還來找我?”

霧氣散盡,江宴視線穿過如水月光直視魚在溪眼睛,片刻,咽下了自己情緒道:“我找你是為了提醒你離魔尊遠些,靠近他對你來說根本沒有好處。”

既然都提到了,魚在溪便問一問,“前世的我面對他時也同現在一樣嗎?”

江宴艱難點頭,“他最擅長蠱惑人心,你不要……”

“他並沒有蠱惑我,他甚至到現在都沒講過需要我做什麽,我自願的。”

魚在溪轉開身要走,最後看了江宴一眼,“我與他一見如故,總覺得我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系,這其中的關系,你查清楚了嗎?”

這問題對江宴來說是殘忍的,他用了幾百年時間也沒查出魔尊和魚在溪到底有什麽聯系,元清是幾千年前的人,而魚在溪才不過存在於世上不到五百年,他們除了轉世,還能有什麽聯系。

可若真是轉世,為何元清可以保持魂魄不散。

魚在溪沒有等江宴的回答,踩著月色緩緩離去,步子依舊控制不住左右晃,宛如曲陽城再見。

他回住處時元清正抱著一壺酒喝的痛快,笑嘻嘻的倚坐在窗邊,對踩著重步回來的人道:“我就說你們兩個得談崩,沒好結果的。”

魚在溪看都不看他,邁步進屋依舊坐在自己之前總坐著打盹的椅子,合眼放空自己。

元清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喝完,才說:“你們兩個不會有好結果的,路不一樣,怎麽努力都白費,不如就像現在這樣。”

他倒懂得多,魚在溪氣的想罵人,但卻沒出息的睜眼問:“有沒有辦法把我前世的記憶找回來?”

元清靠在一邊伸長了脖子,“沒有,你都轉世了,怎麽還惦記著前世的記憶?”

“那你給我講講我前世是什麽樣子,再不濟,像我夢裏那些幻境,你再做兩個出來,我自己進去看。”

元清不答,先笑著晃了晃酒壺,又倒了杯酒,“那都是我找到你以後的事,那時你們兩個已經反目成仇了,沒什麽好看的,你們小時候發生過什麽我不知道。”

魚在溪長長嘆了口氣,他實在煩的很,沒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,元清端著酒杯若有所思,酒都到了嘴邊,不喝,突然短促的笑了聲,聽著諷刺至極,他問:“你對他當真有那麽多感情,就算是死後重生再來一次也忘不掉?”

魚在溪擡眼看他,不明白元清怎麽突然這麽問。

元清也慢慢將視線轉向他,“你有沒有完全忘記的人?”

魚在溪擰眉,“你這是什麽意思,我還忘記了誰?”

元清視線停在他臉上,半晌才緩緩搖頭,語氣讓人不太舒服,“你對他感情還真深,甚至都可以放棄自己。”

他說完就又笑了,“也對,也只有你能做的出來。”

魚在溪知道與自己有關,但還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,幹脆就不去理解,“我只想先找到我前世的記憶,沒有別的辦法?”

元清保持著笑意楞住片刻,才又緩緩恢覆動作,低聲抱怨:“你對我,永遠都這麽狠,連談論都不肯多兩句。”

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:“仙盟來的三個長老,其中一個腰間掛了塊玄武佩,那東西能讓你回溯到想去的時間裏。”

魚在溪思索片刻,一本正經道:“找時間去偷來。”

元清毫不留情翻了個白眼,剛才的情緒似乎都是假象,“等他死了直接拿就好了,他活不過這次宴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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